安纳布尔纳互娱(Annapurna Interactive)这家发行商,对喜欢独立游戏的玩家群体来说并不陌生。《艾迪•芬奇的记忆》《画中世界》《迷失》《星际拓荒》……众多备受好评的艺术范独立游戏,都离不开这家发行商的支持。
但是今年9月份,彭博社报道了“安纳布尔纳互娱员工集体辞职”的消息,这家发行商的命运突然陷入风雨飘摇,跟他们签约的开发者们,也都为自己的前途捏一把冷汗。
图为创始人兼CEO梅根•埃里森
还有报道称,公司内部经历了巨大的人事变动,早已分裂成两个派系,其中一派想把游戏业务分拆出去,试着再起炉灶。
这家发行商到底经历了什么,为什么走到分裂的地步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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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,25岁的梅根•埃里森创立了安纳布尔纳影业(Annapurna Pictures,下文简称电影部门)。年纪轻轻就能成立公司,显然需要一定钞能力。
她的父亲是甲骨文的联合创始人拉里•埃里森,如今坐拥千亿美元资产,在全球富豪榜里排名第五。
2024福布斯全球亿万富豪榜
梅根的艺术品味很高,参投制作的《大师》《猎杀本•拉登》《她》等电影虽然在票房方面不够亮眼,但总能在各大奖项里斩获殊荣。
《猎杀本•拉登》摄制过程中,本•拉登突然被击毙,因此电影一边临时改剧本,一边赶工拍摄
既然在艺术电影领域有所建树,梅根必然要寻找第二座等待攀爬的高山。
2016年,她设立游戏部门安纳布尔纳互娱(下文简称游戏部门),专门发行注重个人表达的、情感丰富的独立游戏。在《综艺》杂志的采访里,梅根自称长期以来都对游戏抱有热情,最喜欢的游戏是《塞尔达传说:时之笛》。
但是从后续行为来看,她对游戏的热情并不高。
梅根把大量时间和金钱投在电影部门里,很少参与游戏部门的工作。游戏部门的员工们也习惯了“老板不在”的轻松氛围,有更多的自我发挥空间。
但是在另一些员工看来,梅根并不是理想的老板。当她看重的几部电影接连亏损时,情绪不稳定的问题逐渐显露出来。
2019年的《伯纳黛特你去了哪》获得“年度最令人失望的电影之一”的评价
《综艺》杂志提到,梅根在一次会议上朝着某位高管扔椅子,在另一次会议上对别人喊“滚出我的大楼”。她还用一些手段“恶心”员工,像是把某位业绩不佳的员工分配到另一个办公地点,间接表示不满;或者在周末和半夜给员工发信息,如果没有及时回信,就连发数十条带有指责性质的信息。
终于,更大的麻烦出现了。电影部门在2019年累积了2亿美元债务无力偿还,陷入破产边缘,还差点拖垮了游戏部门。这个事件我们曾经做过报道,很幸运,或者说不出所料,债务最终由梅根的大富豪父亲帮忙还清。
拉里•埃里森(左一)和梅根•埃里森(左二)
在艺术和经济之间反复挣扎,让梅根不堪重负。恰逢2020年初美国的疫情爆发,埃里森家族去夏威夷拉奈岛度假,于是梅根在小岛上度过了当年的大部分时光。
除了给公司照常提供资金之外,她几乎不参与公司的运作,工作电话也很少接听。在人心动荡的疫情时期,梅根的避世态度严重伤害了员工们的信心。
一路带着游戏部门做大做强的,其实是内森•盖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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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森曾经在索尼PlayStation工作,负责过规模较小的独立游戏项目,经手发行的《风之旅人》一度打破PSN的销量纪录。
在《未完成的天鹅》结尾名单里出现的内森画像
2016年安纳布尔纳互娱成立之初,内森就是元老成员之一,担任创意总监的职位,四处发掘有潜力的独立游戏,像是步行模拟器热潮里的佳作《艾迪•芬奇的记忆》《回家》,创意解密游戏《画中世界》等。
游戏部门的秘诀是尽量不干涉创作,只在极少数情况下给开发者提供建议。像是在《艾迪•芬奇的记忆》开发期间,由于担心“婴儿乔治溺水而亡”桥段引来负面舆论,特意请来几位家长试玩,根据反馈意见适当削减了表现力,换成更抽象、更有意境的表达方式。
临终的乔治化身成青蛙玩具
就在一切顺利发展时,另一位创始元老赫克托•桑切斯却惹出了一些事端。
彭博社报道称,赫克托把其他人的功劳揽到自己头上,跟梅根邀功,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近;他还对两名女同事发出浪漫追求,越界的行为让人感到不适。
赫克托•桑切斯
内森得知此事后,出面阻止赫克托的晋升机会。赫克托在2019年主动离职,后来进到Epic Games工作。
随后就是前文提到疫情初期,梅根跑到夏威夷岛上度假,内森继续维持着游戏部门的正常运转。
更重要的是,当梅根偏爱的电影部门持续亏钱时,内森带领的游戏部门逐渐显露出优秀的营收能力。毕竟疫情期间去影院有感染的风险,宅在家里玩游戏是更稳妥的选择。
2021年,梅根结束避世状态回到公司,立刻提拔内森成为整个公司的总裁,掌管电影和游戏两大部门。
电影部门并不认可内森的决策,根据IGN的报道,内森开除了几位电影高管,还把资源更多倾斜给了游戏部门。
另一边,游戏部门的成绩再创新高,最有代表性的就是2022年的《迷失》,靠着赛博猫猫的魅力,首月销量突破百万份,更取得了TGA最佳独立游戏和最佳独立首秀的奖项。
内森对游戏部门的偏爱,很可能是今年全员辞职的导火索,毕竟老板梅根更喜欢电影艺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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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根一共有两次回归公司的行为,都带来了重大决策。
第一次回归是上文提到的,任命内森成为整个公司的总裁。任命之后,梅根又从游戏部门“失踪”,跑去开辟人生的第三座高峰,动画电影业务。
疫情避世期间,她早就看中了一部名为《怪物少女妮莫娜》(Nimona)的动画电影。这部影片涉及少数群体、边缘群体等议题,原本由迪士尼主投,但彼时的迪士尼陷入《小美人鱼》等作品的政确争议里,为了暂避风头主动放弃《尼莫娜》。
《怪物少女妮莫娜》
根据《好莱坞报道》的说法,身为同性恋的梅根“很需要这部电影”,于是她成立了安纳布尔纳动画部门,买下影片的发行权。
影片也没让梅根失望,顺利提名2024年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篇,可惜败给宫崎骏第8次复出的《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》。
《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》
梅根的第二次回归是在2023年底,她从动画电影梦里回过神来,要求内森和其他员工跟自己汇报工作。这些只是表面行为,她在私下里正在准备另一件事。
彭博社的报道称,梅根在今年2月份私下找到赫克托•桑切斯,不知道谈了什么。3月份,梅根把内森叫过去开会,内森很快辞职离开。
随后几个月,梅根又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,她希望内森能回到公司里,带着游戏业务分离出去,以Verset的名义继续发行独立游戏。
至此,安纳布尔纳互娱已经分裂成两个派系,一边是创始人梅根和前元老赫克托,另一边是功勋元老内森和全体员工。
到了8月份,《好莱坞报道》公布了一则消息,梅根已经指定赫克托担任游戏业务的总裁,业务方向从曾经的独立游戏转换到大预算游戏。赫克托在采访里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,“我很高兴能回家”。
当员工们得知赫克托成为自己的直属上司时,他们选择集体辞职。内森和其他24名员工,在9月6日彻底离开安纳布尔纳互娱。留在公司里的,只剩下梅根、赫克托和其他几位新招聘来的员工。
独立游戏领域的金字招牌,如今只剩下一具空壳。安纳布尔纳互娱或许没法重现曾经的辉煌,但对独立游戏的追求,还会有人传承。
名字、厂牌、IP,这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那群坚守理念的人。